等了一会儿,颜静月大概是也等不住了,开口所求,却是边疆的兵权。楚今安眉目不动,仿佛并不以为意。但心中却已经是冷笑连连。好个镇北王,他竟不知,对方野心竟已经这般!楚今安费尽心思,才将边疆兵权分成几份,又许他们暗中互相制衡,如今才能睡个好觉。这边颜静月一开口,竟是想将北边所有兵权尽归镇北王所有,简直可笑!面上与颜静月虚与委蛇几分,待人走后,楚今安才渐渐淡下表情来。他起身,将手中泛黄的纸张凑近烛火。微弱的火光从他手中腾起,伴随着年少时的懵懂无知,一起化为灰烬。“镇北王。”楚今安轻笑,“朕记得,镇北王长子已经六岁了?”“是,正是王妃所出。”廖忠弯腰答道。楚今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西北风尘大,朕于心不忍,想留镇北王世子在宫中读书。”廖忠一愣,又是一凛,肃容道:“是!皇上所虑有理,此举定会令镇北王感激涕零!”楚今安又笑了一声。不仅镇北王,有兵权的几个藩王家中,都有适龄的要读书的儿子。“北雍空置多年,也该返修一番用起来了。”楚今安笑道。此事犹在计划中,如何推行,又如何定规则,楚今安还要再斟酌。但今日的颜静月也实在给楚今安提了个醒,总归也是好事。于是,衡月被叫来和楚今安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便瞧见一个心情很是不错的皇上。……不知为何,桌上的饭菜吃起来,都有些涩然的味道。衡月食不知味地咽了几口便不再想吃了,楚今安察觉到,还给她盛了一碗汤。“多谢皇上。”衡月这般说着,但实在也喝不下。硬撑着喝了两口,又觉得有些恶心,面上就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楚今安看出她有些不对劲,便抬手按住碗口:“喝不下便算了。”“是。”衡月听话的放下碗,却又听楚今安吩咐廖忠:“叫刘院正过来。”“皇上,奴婢无事!”衡月连忙说道。这,刘院正再给她诊出一个心绪不宁,情绪起伏过大来,她实在没脸见人。楚今安皱眉看她,衡月只好道:“今日陪着知柏和康宁走了不少路,大约有些累得很了,一时吃不下……”见楚今安眉头依旧没展开,衡月小小声道:“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定就好了。”“便如你所言。”楚今安这般说道。衡月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知道,今日见到颜静月的事情肯定瞒不过楚今安。有了这般前提,她再矫情地难过到吃不下饭……衡月没那脸被楚今安知道,她希望能瞒住对方,最好是,所有的心情都不被他察觉才好。
楚今安也仿佛真的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一般,如常用完晚膳,然后便早早歇息了。 他想留下旁人的儿子……可是说要好好休息的衡月,却胡思乱想到大半夜也未睡着。她怕影响楚今安,强撑着没有动来动去。又想起曾经他说的呼吸声,便刻意让自己放松,使得呼吸与平时听起来并无什么不同。这么静等许久,确定楚今安并无异常后,衡月才敢稍稍放松。她实在是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曾经的种种,以及在窗外偷听到的关于楚今安和颜静月的种种。衡月还记得,她刚侍寝完被愉妃打了一巴掌后,楚今安那有些奇怪的表情。原是因为,八年前的颜静月为了维护楚今安,被当时的苏太后打了一巴掌。他那一声声质问,“为何不躲”,“为何不跑”,竟不是在问她。是在心疼当年的颜静月吗?那如今……如今与他同塌而眠的,他又真的分得清是谁吗?衡月陷入无尽内耗中,她也知自己实在不该计较这些,只要不去想,没心没肺地享受当下的生活便好。但如何能不去想呢?她……便是不想承认,她也爱着楚今安啊。自己爱着的人,却只是将自己当成爱人的影子,替身……这是一种难以描述的伤心,似乎多一分难过,便是在嘲笑她的贪心。衡月将头埋进锦被中,连哭泣都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她还怕被眼泪打湿的锦被会被收拾床铺的宫女发现,便将所有泪水都捂在自己寝衣袖口中。不应该这样的呀。她不应该计较这许多的。她如今陪在楚今安身边,还将要有名分,也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她不该再有任何不满足的。可……人心大概就是这样。她被楚今安找回来,娇养了这几个月,日夜相伴,朝夕相陪,大约就养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实在是她的不对了。……衡月乱七八糟想了一夜,也不知自己睡没睡着。只早起之后,胸口闷得厉害,又有些头昏。衡月自知是一夜没睡好,又哭过的原因,怕楚今安发现,便找了借口去侧殿陪孩子们一起用早饭。之后她又悄悄借了青寻的胭脂,将自己涂出好气色,才敢回来御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