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前往北京驱委,他要亲自问清楚,问那个叫麦擎的风水师,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陈真没有阻拦他,朝他说:“荧惑出现了,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最终敌人,倏忽的预言正在缓慢地应验。”
陆修没有回答,只沉默地看了陈真一眼。
当天他难得地在驱委动了手,驱魔师们再一次紧张起来,但他殴打完麦擎后什么也没有说,走出了驱委。
他再一次确认了事情的经过,然而他还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寻找蛛丝马迹,以揭穿这个荒唐又可笑的谎言。
但他已经没有地方再去确认了。
冬夜里漫天飘雪,狂风大作,陆修站在驱委的大楼外,忽有种无处可去的孤独感。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永远是江鸿。
陆修给他发了消息,这明显是荒唐的,这是有关江鸿自己的问题,但陆修竟不知该去找谁诉说,该找谁询问……他的世界里,只有江鸿。
他又朝江鸿打了个电话,许多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他在那漫长的沉默里,抬头看着星空,最后与他道了晚安,把电话挂了。
直到江鸿将逆鳞还给他的那个傍晚,陆修突然知道自己已毫无挽救余地地爱上了他。
什么封正与羁绊,什么一百六十年的寻觅,统统在江鸿的面前被粉碎。
这实在太讽刺了,陆修简直无法相信。
他知道江鸿一定哭了,那一刻,他只想扔掉那片龙鳞,追上去,拉着江鸿的手,告诉他无所谓,都无所谓了。
但这一切,令他所背叛的,究竟是什么?是感情,还是理性?
“我要疯了。”陆修朝曹斌说。
曹斌答道:“在我们面对困难与抉择时,一定要问自己‘事实是什么?事实所支持的真相,又是什么?’。事实不因你‘觉得应该如何’或‘希望它变得如何’而被改变。”
陆修再一次去看了袁士宇,他孤独地坐在宿舍里,带着畏惧的目光望向陆修。
陆修沉默地坐在袁士宇寝室的床边上,两人就这么不说话,光坐着。
陆修反反复复地辨认着这个灵魂,不断回忆封正那一天瞬间的一瞥……灵魂对周遭“灵”的扰动……面容……印象……他近乎精神错乱,越是努力地回想一切便越是模糊不清。一百六十年过去了,他近乎依靠直觉在寻找,他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然而在遇见江鸿之后,他连过往的感受都险些遗忘了……
“我想睡一会儿,”袁士宇最后说,“你能……能出去吗?”
“你睡吧。”陆修答道,起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第二天,陆修意识到,他已无法再欺骗自己,他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飞向了重庆,在小区对面的马路前,看见了坐在车里的江鸿,江鸿的表情很沮丧,这令陆修内心一阵刺痛。
就在江鸿发现他的那一刻,陆修的世界复又变得明亮起来,他本以为江鸿会假装看不见,默默地回家,但他没有,那天傍晚他还哭过,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儿,然而一见到自己时,江鸿便仿佛忘记了所有命运待他的不公与挫折,重新朝着他,张开双臂扑来。
最有资格怨恨的人不应该是你才对吗?陆修有时候总在想着。
江鸿没有,从来没有——他邀请陆修进他的家门,介绍父母给他认识,给他夹菜,让自己的母亲给他做好吃的。晚上与他睡在一起,就像从前一般,自动过来搂着他睡觉。
这已超出了陆修所知的一切问题的解决方式,他身不由己,跟随江鸿前往西藏,他知道江鸿想去羊卓雍措湖,理由只是看看他出生的地方。
他也爱上我了吧?陆修心想,继而明白了。
他一定也爱上我了,我们相爱了……莫过于世上最美好的事。
这是凝聚了他几乎一生所有纠结与痛苦的旅途,他既迷恋与江鸿在一起的时光,又难以舍弃自己一百六十年来的执念。
但这一趟旅程,仿佛意味着什么,直到再次来到羊卓雍措湖畔的那一天,他突然就真正地放下了。
就在江鸿拿出相机的时候。
他说:“我帮你拍张照吧?这张照片,你一定要留很久很久,一直留到我不在了以后……”
陆修知道他想说什么——留到我不在了以后,你看见这张照片,就会想起我来。
那一个瞬间,他在出生之地,舍弃了他的执念,舍弃了岁月里,他从羊湖带到人间的一部分,舍弃了他这一百六十年的心魔。
“一起拍吧,”陆修答道,“我想和你在这里合个影。”
这样他就能永远留下他了。
他已经下了决定:这不要紧,我会照看袁士宇。
但他也明白到,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老天很快就朝他开了第二次玩笑,仿佛这一路上,仅仅是为了让他摆脱这心魔的考验之旅。回到了大雪飞扬的村庄的一夜,陆修又骤然真正地找回了“他”。
原来,你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