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鞭炮的轰鸣,电视里祝福的音乐,还有父亲母亲慈爱的目光。沈长秋觉得二十四岁的自己,是一个最幸福的孩子。他低下头,在碗里舀起了一个白白软软的汤圆,轻轻吹了吹热气送进嘴里。黑芝麻陷的,好甜。他咀嚼着,抬头露出甜甜的笑。父亲母亲欣慰地互相看了一眼。沈富荣对沈长秋说:“儿子,我知道你之前太难了,都是自己打工凑学费,以前都没能照顾到你,后面你不是还要上学,这里有十万,你先拿着交学费,剩下的,你就当生活费吧。”沈富荣从桌面推过来一张银行卡。沈长秋表情停滞了,他不想觉得亲情要用金钱来衡量补偿,可刚想说话,曲江婷又劝他。“你就收着吧,后面我们在上海还有事,你也要上学,我们也不能经常来看你,你也理解我们,这些就当是我们补偿给你的,再怎么样,也不能看自己亲儿子在外面受苦。”曲江婷坦诚说着,直接将银行卡塞进了沈长秋的口袋。“不够,再问我们要,后面你可以跟我们去上海。”她扬扬眉又说,“等你开学,有时间我们就来看你。”沈长秋哽咽了,似乎从情感和物质上,他们都做出了行动和补偿。“谢谢……爸爸……妈妈。”沈长秋哽咽,说出了这个二十四年没喊过的称呼。沈富荣和曲江婷又相视一眼,好像也感动不已,曲江婷向沈富荣点了点头,将凳子往沈长秋边上挪了挪。她问:“儿子啊,一直没问你,你那个警察女朋友,怎么样了?”沈长秋动容的笑落了下来,他眼神也快速下落,目光躲进冒着烟的汤圆里。汤匙在碗中搅动两圈后,他将汤匙放开。“我们挺好的。”沈长秋抬头微笑。“是吗?”曲江婷拍了拍沈富荣的腿,“那怎么没带来让我们看看。”“她是警察,平时比较忙,等……等过段时间吧。”沈长秋说。曲江婷又凑近了些,握住沈长秋的手:“我和你爸爸也想了想,女孩子嘛,做警察太辛苦,她现在多大了?”“跟我一样,也二十四。”曲江婷所有所思点点头,“那你们什么结婚呀?年纪都也不小了,趁年轻生个小孩,恢复的很快的,你后面上学,孩子就给我带就好。”沈长秋有些无措,他光知道父母的关怀,忘记了天下父母的共通性。不是催婚就是催生。“我……我们不太喜欢小孩。”沈长秋忐忑说。
“不喜欢?那以后也不生吗?你听我的,总是要生的,过两天约来见见,把你们的事办了,我们也好放心呀。”曲江婷像所有父母一样劝解。沈长秋内心难解,就算现在不生,等他们见了严宁,肯定明了暗了也要催她,就算现在说通,那以后免不了又在耳边叨叨。真的打了个措手不及。沈富荣也说:“把她父母也叫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商量商量,以后啊,她也别那么辛苦,女孩子还是要在家里享福,带带孩子就好了。”“那个……不是……”沈长秋面对父母的热情催婚催生,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急忙说:“其实……其实是我生不了!”“生不了?”沈富荣一愣,打量他:“怎么生不了?是肾有问题还是别的啊。”沈长秋疑惑说:“肾?肾没问题,就是我,我……”沈富荣和曲江婷紧张盯着他,就好像担心他有什么病。沈长秋豁出去了,心一狠,低头说:“我那方面不行,生不了,医生说以后也生不了。”“这……”沈富荣和曲江婷瞠目结舌。这种反应也很正常,沈长秋很体贴地想,谁也没想到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儿子,是一个不能生育的人。沈长秋低头没看到,曲江婷难以置信和沈富荣相望,可眼神中,好像多了轻松的意味,仿佛卸下了什么很重的担子。曲江婷捣了捣沈富荣,沈富荣想开口说什么,又不好意思用眼神示意曲江婷来。曲江婷埋怨地看了沈富荣一眼,转过头对沈长秋说:“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就不要,现在那么多年轻人都想丁克,孩子,现在确实是个负担。”沈长秋讶异抬头,沈富荣和曲江婷脸上挂着理解性的微笑。沈长秋再次陷入动容。他的父母竟然没有一丝质疑或者是惋惜,他们就这样直接接受了沈长秋选择的未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人。晚上八点,屋外再一次鞭炮礼花齐鸣,屋内热浪滚滚,元宵节团圆的氛围似乎达到了顶峰。曲江婷更进一步,紧握住沈长秋的双手,与他的膝盖相对。她含着泪光,像是含着盼望:“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和你说,轩轩,你弟弟,他生病了。”沈长秋认真听着,此刻,他真的在为这个远在上海的弟弟担忧,甚至想不要那十万块。他对接下来的所发生的事,没有任何预知。曲江婷泪落了下来,哽咽倾诉:“轩轩他……是尿毒症,我们等了大半年,一直匹配不上□□。但我们查了,一个肾不影响生活,而且你以后都是搞研究,不做重活也不考虑生小孩,儿子,你能不能,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