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躺在洗头椅上,师傅搓着他的头发,问:“漂过又染回来的?”
赵麦林点点头。
师傅说:“那我给你剪短一点儿,免得以后掉色了不好看。”
赵麦林闭着眼睛,讨价还价:“给我剪个跟金城武一样的发型行不行?就《重庆森林》里面那个。不然梁朝伟的那种也行。”
师傅噢一声,“我尽量。”
赵麦林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师傅询问,不禁有点怀疑:“你知道什么样?”
女人忍俊不禁:“哟,你别说,我还真看过那部电影,陪我女儿看的。”
“那你剪吧。”赵麦林心落回肚子里,又把眼睛闭上了。
半个钟头后,赵麦林看着镜子里的人,差点认不出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短发的自己了,额头扫下来的碎发黑黑亮亮,虽然剪出来的造型跟金城武没多少相似度,人看起来是要清爽精神不少。
赵麦林正欣赏着,兜里手机滴零零响起来,把赵麦林呆在山里,一颗即将要返璞归真的心瞬间拉回了现实,对哦,他这是在镇子上,手机有信号了。
他接了,梁崇文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麦林,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前几天手机没信号呢,”赵麦林听着他比平常要虚弱不少的声音,“哥,你生病了?”
梁崇文压着嗓子咳了几声,好像才顺过气来,慢慢说:“……前几天市里突然降温,中招感冒了。”
“哦……”赵麦林心头掠过一丝狐疑,不放心地问:“没别的什么吧?”
“没有,”梁崇文笑着说,突然又转到另一个话题,“在家里一切都好?”
赵麦林在路边看到一个烤红薯的摊子,给老板比划了一下,接过两个付好钱。一边肩膀夹着电话,解放两只手剥红薯皮:“就那样吧,闲下来不少,你跟二哥最近怎么样?”
那边突然起了一阵不小的躁动,隐隐还有争执的声音,赵麦林还听到了高理在说话,被梁崇文压下去了,接着才跟赵麦林回话:“都挺好的,高理盘了我们楼下那个台球厅,现在自己当老板,蛮威风的,你要是哪天回市里了,让你二哥教你两招。”
赵麦林呵了一声,“二哥还有这本事呢。”
“那可不。”
下午的街道上有些冷清,赵麦林迎着风咬了口红薯,一口薯瓤烫得他舌头直吸,跟梁崇文聊天从来都是轻松又快活的,赵麦林想到高理穿着黑皮夹克趴在台球桌上像模像样敲球杆的样子,顿时一阵好乐,没怎么看路,跟一个人迎面撞上。
赵麦林两个红薯骨碌碌滚在了地上,但他没顾得上捡,盯着眼前的人,说:“大哥,我先挂了,有点事。”
他看着苗云飞蹲下去拾起地上他的红薯,话在嘴里憋了一会儿,才问:“你怎么来了?”
苗云飞把红薯拍了拍递给他,垂着眼睛没说话。
赵麦林看了一眼被自己咬了一半的烤红薯,上面沾了灰,没法吃了。他把另一个递给苗云飞,“吃。”
苗云飞像蒙了阴霾的脸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终于浮现一点神采,“给我的?”
赵麦林笑嘻嘻道:“捡到的东西,见者有份。”
苗云飞把红薯包在手心里,表情还是愣愣的。
赵麦林只好说:“你帮我这么多忙,什么好处都不要,请你吃个红薯还不行吗?”
苗云飞抬起头,总是沉默的眼睛这会儿谨慎却又直白地在赵麦林新剪的头发上停留,然后是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赵麦林的嘴巴。那目光里有一种隐秘而压抑的灼热,让赵麦林有些不自在,却也不至于不舒服。
他终于想起来今天自己跑出来真正的原因了。
那时的苗云飞上前来拽他的手,问他有没有烧到自己,那种下意识怜惜的表情,把他当成脆弱的小孩子来对待的举动,都令赵麦林心中生出无缘由的恐慌,他不是生气了,而是不敢直视苗云飞的眼睛。所以他逃了。
赵麦林深吸一口气,面对和之前差不多的场景心烦意乱,禁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来干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然而直觉告诉他,要是这么问了,面前这头倔驴说不定更不肯说了。
苗云飞的头低下去,这回换成他逃避了。良久,他微微动了动嘴唇,说:“……来接你回去。”
这是赵麦林第二回搭苗云飞的摩托了,上次有行李,两个人坐着非常拥挤,这次就宽敞得多,赵麦林用手撑着后面,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前面的人,傍晚下小半个太阳的阴影落在群山表面,像金色的纱衣滑过骑手的后背。
白天的事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让它过去了,回到山里,赵麦林帮着苗云飞把摩托一块儿从坎边推上去,氛围有些安静,到小院门口时,日头已经彻底沉下了地平线,天边火红的余晖渐变成了墨蓝。
推开门,堂屋门口的钨丝灯亮着,里面摆着餐桌,外婆和春婶坐在桌旁,看样子是在等他们回来。
赵麦林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