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了看，也许因为没察觉自我沉浸的时间太久，周围有不少人已经进入了情绪，自己这样也并不突兀。邹文嘉还在说一些煽情的话，不过冷静下来后，宋韫珍就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到众人上方，不带任何审判地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转变。“现在，我们提供这样一个场所，让大家发泄出来，”他转头点起一个捂着脸的男生，“你想怎么把那种郁闷发泄出来？”那男生面带尴尬地站了起来，试探着问：“我可以大叫出声吗？”“当然，”邹文嘉赞许地点头，“这是很好的发泄方法，也是我带学生实践课时最常用的一招，你们方静师姐的自传里就写过……”宋韫珍看着邹文嘉转而对自己的成就和教过的明星长篇大论，心下了然。这个演技提升班，提升的大概就是圈内人脉。一片昏昏欲睡中，邹文嘉终于结束了自我炫耀，对刚刚那个男生说：“那你带着大家一起吧。”这是很诡异的景象。明明大部分人都面露难色，却还是自暴自弃地开始大喊大叫。慢慢的，很多人似乎说服了自己，开始真正投入在这样的表演中。一片混乱里邹文嘉精准地找到了半背过身去的宋韫珍，走过去贴着她耳朵问：“怎么，是不好意思吗？”宋韫珍不喜欢这样突然的接近，皱着眉避开了一点点，回道：“刚刚试了一下，感觉不是适合我的发泄方法。”“我听不清，”邹文嘉将耳朵送到她嘴边，“你说什么？”“我说，我觉得这不是我的发泄方法。”他哼笑着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所有人都在做，怎么就你不行？”他指了指人群中粉丝最多的几个：“做不到他们那个程度，怎么火？”宋韫珍沉默。她已经确认这是常颖桦提到过的服从性测试。这跟她期待的不一样。在这之前的一切关于影视作品和演技的讨论里，她都能感到自己正向一个充满魅力、闪闪发光的世界走去，就像刚刚筑基时以为自己已经半步迈入纯粹、自在的世界。然而她却刻意忘记了门派里的勾心斗角，忘记了围剿魔修时各派的斤斤计较。正如此时此刻——代换到过去，也许只是师兄教习时的一个拙劣的玩笑，但却如此的折磨。“怎么不说话了？”邹文嘉皮笑肉不笑，拍了拍手，“大家先停下来，帮助一下这位同学好吗？”宋韫珍环视四周。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她，似乎不清楚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异类。“她怎么了啊。”周晚潮嚎得正开心，看到是宋韫珍这儿有事，直接拨开几个人过来。邹文嘉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大家在片场经常有这种无法进入状态的经验吧。一部戏，不能只有一个人演技在线，需要在场的每一个人互相帮助，共同呈现最好的状态。现在所有人都沉浸了，宋同学却出了这样情绪上的问题，大家说说该怎么帮她？”宋韫珍实在佩服他说话的水平，却也不打算进他的套。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说：“您说的是让我们发泄自己内心隐藏的真实情绪，既然这是很私人的事情，那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发泄方式。”“哦？那你的发泄方式是什么？”她顿了顿：“我……在这样一个大家都在尽情释放自己的空间，我感受到自在，所以可以放空自己，就算不真正地张开嘴、发出声音，也可以发泄出我的情感。”邹文嘉盯了她很长时间：“真正表演的时候，演员不能想怎么表达就怎么表达……”宋韫珍直接打断：“演戏的时候，我们会有对人物的理解和导演的调度。真正融入戏中，难道不应该抛弃‘我’的存在吗？”邹文嘉笑了一声，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请便。”一开始填的表格在后面的角色扮演用上了，不过也许因为一些不愉快，她并没有分配到角色和训练，和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坐在边上，看别人演戏。中间周晚潮还给她发过微信，不过她没回。一节课下来，坐到付星的副驾驶上，她还是有点恍惚。“我不想上这个课了。”付星目不斜视：“好。”

邹文嘉的事怪不到付星头上。他名望很高，不少明星都去过那个“表演疗愈提升课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感到不快，谁能想到会这样。但他为什么也不问理由？宋韫珍闭上双眼，感受到眼前一暗，应该是进入地下停车场后，开口问：“付星，你想和我成为道侣吗？”付星没说话。宋韫珍以为是他听不懂，换了个问法：“你想和我在一起吗？”付星停好车，两个人坐在车里，谁都没动。停车场里荡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响声，一遍遍回响。“我不想。”“这样，”宋韫珍点了点头，“这不是我突然奇思妙想。付星，你为我做了很多，所以我希望你快乐。这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我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付星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再开口时声音嘶哑：“这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对吗？”宋韫珍撑着脸看他：“你是说明星恋爱不能被发现是吧，没关系啊，你是经纪人，你知道怎么做对我最好，不是吗？”他突兀地笑了声，摇了摇头。“回去吧，好好休息。对了，你的房子已经修好了，你跟……李靖商量一下。”“嗯，”宋韫珍打开车门，“谢谢你。”回家就是无限的疲惫。她本来想再读读剧本，却不可抑制地沉入深眠。梦中一片混沌。她好似在水中，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却被水波挡住，每一个细小的响动都像隔了一个百年那么久，才漫步到她的耳旁。“感应……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