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闷闷的声音响起。
她顿了顿收回和他纠缠在一起的双手。眼皮敛着,挡住了大半眼瞳。
“没有好吗?”
“已经快要好了。”
“不想让我看吗?”
“结疤了,很难看。”
“好,疤痕。不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向他的眼睛看去。
这时候本是他午睡的时间,在无聊的医院里,每时每刻都昏昏欲睡。她的来访对他而言是一份惊喜的意外。她拿出口袋里一包新买的烟,烟盒十分完整,但不可能一直这样。她打开烟盒,拿一根烟出来含在嘴里,随着她背光的周身里靠中心的位置出现一团焰火。
“砰。”
她把烟放到他唇边,他皱了皱眉没有回应这个举动。他没说这里不能抽烟,她已经点了火吸了烟,事情无法避免。
眼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我还爱着你,她说过。突然间,她凑过来俯下身用吻覆盖住他的嘴唇。他张开唇任由她动作着,玩闹,任她这样闹,幼稚的小姑娘,还没到那个年纪,脸是最美的。
他伸出手把她的身体往自己这里的方向一按,牙齿碰到牙齿,她疼得直蹙眉。不会有人看到这一幕,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请让我再吻您一遍。”她躲开捏住他下巴的手,从他身上爬下来,头发乱糟糟的,她花了十几秒捋好。
“您可以把所有东西留着,我写一张支票给您,我也会为您留着。”
“不——”
她明亮的声音。
“我不会待在你身边了。”她朝他喊道,“我会从你生命里消失。”
“去年我过得很好。”
“我不想遇到你。”
她扶住摇摇晃晃的门看向他,“我会忘掉你,再见。”
门被轻轻推上,锁的声音再次响起。走廊上,鞋跟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响起,随着她的步伐在这个空间摇曳。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失态的蠢样,看了一眼电梯后,她转身来到楼梯间。
台阶下的那块平地上,有一个狼吞虎咽的人。
她飞快的走下楼梯,
走到一半的时候,
她又回到了起点。
在我完整的生命里,他的形象是不存在的。如果我想起他,第一个形象不是他的脸,是他的声音,还有那段时期的生活是怎样的。我再次提到这个名字,那是极其陌生的——我在心中默读,还是对它一无所知,甚至组成他名字的那几个字都像扭曲了、与正常的字挂不上勾一样令我感到奇怪。我已经忘掉了他。
毕业的那年,他没有选择再待下去。在那年夏天之后,我们就离开这个城市去世界各地旅游。我们到那种人烟稀少的地方,无聊的地方,在奇妙的土地上走路。他已经好了,我认识了一个全新的他,这个人格不知由谁生养的,我从来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能那样和我讲话。他对我露出年轻阳光的笑容,他拿着相机记录旅途,不过大多数都是他拍我,我们不好意思去找路人帮忙拍照,不过在一个美丽的傍晚,天空与太阳最美的时候,我们还是请阿姨为我们拍照,留下这抹回忆。
那轮夕阳永远是一个象征,或许这里没有那条熟悉的江,没有那个夏天里的那些蝉鸣,也没有那个女孩,没有她那张脸、那个声音与所有形象。可是夕阳还挂在那儿,它告诉我时间没有动,还停在这里。
我们回到了那个小镇。我去看那两所学校,在我们相遇的地方,街景变化很大,看起来比从前好多了。在我心里这儿永远是它从前的样子,马路两边的行人道是有点开裂的,在上面走过会看见小碎石和树叶,在特别的季节,会有花瓣落在上面。在这里我度过了很美的时光,白天我困在教室里,傍晚走出校门时,是天边最美的时候。那个印象是昏暗的,夕阳光暖暖的,云发出奇异光彩,照到我和我的小玉身上,它半个小时就消失了,我只能在第二天傍晚和它相见。
东北方向的田野已经被另一片住宅区取代。我依稀记得,那里的土壤是暖的,暖到我们的眼泪是凉的。在冬天,田野一片荒芜,如果站到那个小高坡上往西看,我能看到所有的房子,能看到那条江,与家。是他带我回来的。他知道我很想念这里,他告诉我他没有什么值得想念的事情,他和我的经历是不一样的,这里对他只有两三年的记忆,不过他也说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他说那两三年里出现的小姑娘成了他生命中的转折点。
之后我们搬进从前他和叔叔的房子,我走到枯萎的树干前,把身体靠了上去。我已经不记得了,我也不知道他记得这一幕。
她靠在这里的时候,他站在楼上的窗前,看着她。
一天夜晚,小冉箐按下小黎墨家的门铃。这个阶段的她,是她嫉妒心刚刚孵出来的时候。她正因为某件事生着气。他一个人在家,她去敲门。敲开门后她扑倒他,猛烈的吻他。
八年前的事像一个世纪般遥远,许多年前的记忆触不可及。摆在此刻,她只能像想念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一样想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