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有时候觉得自己许是上了年纪,有时候觉得时间过的太快,壮志未酬便已经埋入黄土,白驹过隙寒来暑往又是一载。
是天地广大还是时光飞逝呢?
纵使快马扬鞭,书信往来也需月余。
重生后的他一门心思扑在如何改变历史上,剩下不多的精力便放在赵政身上,如果不是听旁人言语,他都想不到他早就过了该娶妻纳妾的年岁。
大业未成,他对这些男女之事本就没有多少兴趣,不如欣赏这壮丽河山来的愉悦,至于子女,上一世的几十个孩子又有一个是顶用的吗?
银色的月光流转,本该是文人骚客吟诵欣赏的美景,却映衬得蝗灾过后的县城更为荒凉。
赵政一身玄衣骑在枣红色的马上,月色如薄纱笼着清梦衬得十几岁的少年人芝兰玉树的像是诗中描绘的公子,锋利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
赵政侧头身子微倾,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朝嬴政伸来,掌心向上于嬴政的眼前,是邀请的意思。
少年人的手掌宽泛有力,面含几分笑意地叫了声自己:“先生。”
嬴政眼尾微挑带着几分戏谑,桃花目流转,一只手握向了赵政,借着少年人的力量,一个翻身而上坐在了赵政的后面,将少年人笼在了怀里。
赵政的身躯似乎有些僵硬?也是,两个人共乘一匹马总有一前一后,嬴政偏不想顺赵政的意,坐在后面的才能掌握主动权,无论是纵马还是由着前面的人纵马,这个姿势就很舒服,但是他低估了自己这一世的身高,赵政坐在前面似乎有些阻碍视线。
要不坐前面去?坐前面嬴政总觉得会是赵政骑马而他被人的手臂圈着,赵政如今是王上,他又不好太忤逆他,这幅画面他光想想就接受不了,他还是喜欢赵政的这幅身子容貌,那可当真是优秀至极,想他上一世纵马,都只有他将旁人抱在怀里的份。
当嬴政还在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赵政很快从僵硬里调整了过来,这匹马是他临时从镇上买的,事情紧急,他不得不先起身星夜兼程赶回咸阳:“寡人先去咸阳处理要事,你们慢慢赶来便可。”
“是,主子一路上小心。”赵高礼行的极为恭敬,绝对是这些人里腰弯的最深的那个。
嬴政不想抱人的腰,只是双手搭着人的肩,一声骏马的嘶鸣,他们在夜色里踏上了回咸阳的路。
不出所料,这几天果然没有再见陆玄的人影,至于他在筹谋什么,谋划什么,嬴政并不十分了解,这个人在七国之中无甚名声,至少嬴政没听说过,但是见人的气质修养,却不像是无能之辈。
但是于历史走向无甚干系的一个人,至少在他的视角里,并没有他的人。
马背上颠簸,晚风迎面而来,带着几分凌厉又有几分寒冷的意味,倒不是他们急,而是这些百姓等不得了。
大秦的明天仰仗秦王,仰仗朝臣,仰仗将军,也仰仗这些平民的耕作或是奋勇杀敌。
这几天的明察暗访,方才知晓诏令和粮食早就到了地方上,却还是如此这般惨状,当地县令暴戾,民众颇有怨怼,如今他和粮店的老板勾结,哄抬米麦的价格,用官粮赚钱,当真是该死。
才至一处县城,便是这般景象,赵政觉得到底是这样巧呢?还是地方上的官员烂了一片?
如今他才带了几个人,出于妥当和自身安全考虑,他必须先赶回咸阳再作决断,咸阳城不像他们一路上看的破败,赵政此次微服是对的,如若不出去身在这安乐窝里又怎么知道现实的触目惊心。
知道百姓已经到了活不下去要起义的地步,城中张贴告示的墙边围着熙熙攘攘的一群人,赵政让嬴政牵着马挤进去看了方知是什么荒唐的内容:粟千石,拜爵一级。
一张布帛上的黑字,乃是当朝丞相的谕书,富商缴纳千石粮食便可以封官加爵了,那那些在战场上拼力厮杀的将士怎么办?
商贾之人为官?商人皆趋利避害,只知敛财而不知天下兴亡,他们进了官场,大秦怕是要亡,怕是吕不韦出身商贾,想拔高商人地位之举。
“王上看完了?作何打算?”嬴政饶有兴味地看着人从人群当中出来。
“先生知道是什么内容了?”赵政反问。
“听百姓说的,当真荒唐,这样的事,不需要告知王上吗?”嬴政一时口快,险先失言。
“寡人打算先去问问吕相和母后。”赵政回答人。
“不可。”嬴政上一世就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双方互相妥协,封爵未拜官,这样的结果,嬴政并不满意,到时候商贾之人的土地越来越多,百姓没有耕作又该如何生存?替那些富商耕作,饱受压迫欺凌吗?
土地若分给百姓,便不可买卖霸占,这一世要将这条加进去。
上一世大秦亡的时候便是如此境况,重活一世,总该在一些错误中找到对的路。
“今日王上先处理赈粮之事,至于这件事,等我晚上进宫再同王上商议。”嬴政将缰绳递给了赵政,言语中笃定而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