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橘子塞入口中,身子微微前倾看向眼前这个俊俏的少年,“你年纪比政儿大吧?可曾娶亲?”
既然关心,为什么不亲自去问呢?她这关心是真是假?是试探吗?亦或者是知子莫若母,她知晓赵政提防吕不韦,进而也提防她?
毕竟赵姬和吕不韦曾经的关系并不是密事。
上一世十二岁之后和赵姬的相处时间太短了,连他也不甚了解也猜不透了。
“不曾。”嬴政回答。
“我见你便心生亲近,总觉得很熟悉似的。”赵姬将一瓣橘子伸到嬴政的面前眼含笑意微微颔首,“尝尝?甜得很。”
“谢太后。”嬴政伸出手犹豫着还是接下了,的确很甜。
三分挑逗,两分和善,嬴政第一次见这样的赵姬,复杂的情绪翻涌着,迫切地想要逃离。
“晏子曾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赵先生可曾尝过枳的味道?
听说你如今担着郎中令的位置,政儿很倚重你,望你也不要辜负了他。”赵姬话里有话。
她要自己不要站错了位置,赵政和吕不韦,她选择了自己的儿子。
嬴政闭了闭眼,或许吧,终究是母子,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吕不韦为了前途将母亲献给了子楚,赵姬就从未恨过他吗?
或许不甘寂寞和吕不韦有所纠缠,但还是选择自己的亲子。
女子可悲,丈夫亦或是父亲要将其送给谁卖给谁都是不能自主的,后来啊,嬴政觉得他也不能太怪她,到底她养活了自己,世人皆苦罢了。
他对人有期望,所以才会失望乃至于绝望。
“臣知晓了。”嬴政颔首,以另外的身份见赵姬,说不出好坏,彼此之间不是母子关系,便不以片面的关系了解眼前这人,似乎更了解了她一些,而又更看不懂了她一些。
“大王到。”殿外宫人的声音传来,而后踏进门的便是赵政。
一身锦衣华服,自是天潢贵胄,眉宇间的王气更是让周遭都失了色,嬴政从位置上起身一拜:“王上。”
而赵姬也起了身,赵政走到人面前也是一拜:“母后。”
“这个时辰王儿怎么来了?”赵姬将人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人一眼,“王儿壮了一些,也稳重些了,成亲了就是不一样。
这楚国公主可还喜欢?”
“儿子左右等先生不至,问了人才知在母后处,这便寻了来。”两个人一问一答,都显得十分客套,“芈漓很好。”
“坐坐,深宫无聊,王儿和母后说会话吧,今儿晚膳就在我这里用吧,赵先生也一起。”赵姬这样说,便是定下了。
这顿晚饭,四个人都用的十分无趣。
等到回了赵政的地方,才算是自在了许多,只随意坐着下棋:“王上怎么来了?”
“寡人倒是想知道,你为何会被母后叫去,寡人这是怕你被为难。”棋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赵政随意的咕哝了一声。
嬴政看着眼前人的模样,似乎是长开了,俊秀硬朗颇具王气,却还有长高的余地,这幅皮相要是给自己就好了,用习惯了总看不惯现在的自己。
上一世,他同赵姬之间,已经是难解的绳结了,走到那一步也是无可奈何,说他心狠,不孝,不近人情都好。
他步步为营,如这棋局,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更不能举棋不定,每一步走的都狠绝,他往上攀登,有时候忽略了许多,譬如沿路的风景。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感情的关系总是处理不好。
这一世,眼前这人和赵姬之间,是否会缓和一些?
“先生心思不在这棋上,不下了。”赵政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一砸,略带几分不悦,嬴政有心事,不是他们的大业上的,也不是朝堂上的。
与他自己有关,或许与今日母后同他说了什么有关,也或许与自己有关。
“阿政。”这是嬴政第二次直呼其名,语调低沉而温柔,目光看向赵政,像是透过这幅皮相怀念什么似的。
“先生有心事不必一人担着,可以同我说说。”赵政觉得有时候嬴政很累,活的比自己还累,他比自己年长两岁不到而已,担着这样重的心思,这秦国的重任他看的似乎比自己看的还要重要。
嬴政看着人愣了愣,他即便想同人说,又从何说起?
他明白赵政,赵政也懂自己,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却莫名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第一次有人说可以跟他说,有人会替自己承担,即便那个人是自己。
一种莫名的思绪缠绕,似乎有什么感情生长了出来。
要他取而代之,除非赵政犯了什么大错,否则他再也舍不得了。
嬴政看着人的眼神灼热,而赵政迎着人的目光觉得耳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