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响,林星遥轻手轻脚进门,身后许濯跟着他走进门。
他打开灯,给许濯找来拖鞋,取下自己的帽子和围巾,推着许濯往自己房间去,“我房里有暖气,你先进去。”
许濯一身寒意迟迟不散,明明手冻得青白,却不作声。林星遥打开自己房里的电暖片,从衣柜里翻出被芯和被套正要铺,想起什么,转头对许濯,“你先去洗澡,我把被子铺好。对了,你吃了吗?”
许濯说,“没有。”
林星遥想了想,说,“我给你下碗饺子。”
家里有外婆前阵子包的饺子,老人亲自剁馅擀皮,一个饺子捏出六朵对称的褶和一个圆鼓鼓的肚子,白胖美味,林星遥从小爱吃。
他进厨房打开排气扇,起火烧水,从冰箱里拿出饺子,一个一个往外数。厨房里很冷,林星遥冻得脸发白,呼吸时呼出微微白雾。他刚拿好饺子起身,就见许濯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厨房,站在一旁看着。
“你可以先去洗澡。”林星遥说,“洗完就可以吃了。”
许濯的目光落在他瘦削泛红的手指上。林星遥似乎有些被冻感冒了,老吸鼻子,声音也有点哑。他见许濯不动,推推他,“我给你拆了新毛巾和牙刷放浴室台子上了,快去,不然饺子煮好一会儿就凉了。”
许濯被他一推,进了浴室。
老旧的房子,卫生间和浴室共用,地瓷砖没铺齐,线歪歪扭扭,露出底下的水泥。
许濯打开浴灯,看见面前镜子里的自己。
没有表情,像个刚出厂拆封的机器人。
从见到林星遥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他竟然都没有管理自己的表情和情绪。他感到一丝荒谬的可笑。
但这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林星遥如此信任和喜欢他,对他没有任何猜疑。
洗漱台上放着新拆封的毛巾和牙刷,看上去是小孩用的样式。许濯都不需要猜,就知道这是家里的老人给孩子买的过年新货,毛巾上还印着红色的小灯笼。
他拆了东西,脱下衣服。许濯的皮肤白皙,浴灯在他身上落下暖色的光晕。他身形高且劲瘦,肩宽腰长,站在镜子前,额头都超出了镜子的范围。
这个浴室比许濯家浴室的一半还要小,墙上架子摆满了东西,角落还放着一个拖把桶。许濯还得留神脚下,避免转个身就踩进厕所蹲坑里。
那一瞬间许濯有些茫然。直到花洒的热水洒在他身上,水淋淋沥沥落下,门外传来抽油烟机呼呼的声音,碗筷磕在一起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已经有很多年,他的家里没有这样的声音,或许一开始就没有。家里没有人做饭,厨房是漂亮的摆设。即便是过年,也没有人回家,除了他自己。
因此他才对林星遥家里的这些“声音”陌生到出神。
林星遥把煮好的饺子捞进碗里,切点葱花撒上,端着两碗饺子放上餐桌。这时许濯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的头发还有些湿,身上穿着自己的毛衣长裤,棉袄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林星遥招呼许濯,“快来吃,热乎的。”
许濯坐到他对面。他好像终于恢复正常,对林星遥笑笑,“谢谢你,星遥。”
“跟我客气什么。”
两人对坐桌前,灯照亮这一方小小餐桌。饺子汤腾着热气,林星遥一边吃一边和许濯聊天,“你看春晚没有?”
“没有。”
“我跟你说,有一个小品特别好笑......”
林星遥开始给许濯讲晚会的节目笑点。他自己也没有认真看,只搜肠挂肚地回忆内容,再添油加醋加一半自己的胡编。许濯一边慢慢吃一边听,他吃相斯文安静,相比之下,林星遥活泼得像个定不住的弹簧。
夜深,新年的喧嚣近散,万籁俱寂。
林星遥摸摸床,电热毯把床都热好了,他便把电热毯关掉,自己裹进被子,不忘伸手过来牵好许濯的被角,“冷不冷?”
许濯脱了毛衣,就穿一件长袖卫衣,一条长裤。床不算大,两人挨着坐在床上,许濯答,“很暖和。”
林星遥怕晚上和许濯抢被子,又给许濯铺了一床新的。他啪一下关上灯,房间顿时陷入黑暗。
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声,林星遥蹭到许濯身边,两人的被子挤在一起。“许濯。”
“嗯?”
“你今天怎么不开心?”
黑暗中,只听平稳的呼吸声。林星遥看不见许濯的表情,只听他低声开口,“为什么认为我不开心?”
“你一个人大老远跑到江边坐着不回家,不是不开心是什么?而且你今天都不怎么说话,也不笑。”
许濯像是逗他,“有时候笑也不一定代表开心。”
林星遥努力琢磨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平时你其实都是不开心的吗?”
许濯沉默片刻,温声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很开心的。”
林星遥却问,“真的吗?”
许濯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