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相当亲切的中年人就是季父。

“你就是言南吧？”

言南听清问话，忙不迭点头道：“是的叔叔，我就是言南。”

季父点了点头，微笑道：“真是个好孩子，难怪予风喜欢你。”

言南不知道季予风是如何在季父面前描述自己的，闻言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像足了小学生在班主任面前慌张不安的神态。

季父见状也不去难为他，转而对着季予风谈论起公司的事，言南只需在一旁陪笑，倒也落得自在。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季予风闻言抬头看了言南一眼，道：“你说呢，南南？”

言南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对话究竟是怎么演变到这一步的。他看看季予风，又看看季父，此刻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言南心道他哪里知道什么时候结婚，他都没考虑过结婚的事呢，但看季父一副认真的模样，也不好随便敷衍，干脆把问题扔回给季予风。

“我听予风的。”

“听我的？”季予风挑挑眉，“那就下个月。”

“下个月订婚？”

“不，直接结婚。”

订婚风险可太大了，没结婚之前一切都有可能，言南不就是他从他的未婚夫手里抢过来的？还是直接结婚更保险一点。

“下个月结婚啊……”季父沉吟着，“是不是有点早？”

言南连忙在一旁点头附和，寄希望于季父能打消自己儿子这离谱的念头，季父下一句话却是，“不过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觉得好就行了。”

言南郁闷，心道这对父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换了他爸妈……算了，他爸妈不也催着他和常彬结婚。

想到自己的父母，言南又有点发愁。不知是否是常彬告诉他父母他和季予风在一起的事，昨天他妈难得给他发了短信让他有空带季予风回来一趟。这件事他还没告诉季予风，也不知该怎么告诉季予风，几次欲言又止。还是季予风了解言南，知道他有话要说，才出季父家门便道：“怎么了，南南？”

言南深吸口气，“那个……我爸妈说想见你……”

季予风闻言只是挑了挑眉，笑道：“是吗？什么时候？”

“嗯……你明天有空吗？”

季予风道：“只要你需要，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言南心里一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心，一直到第二天回到父母家里都没有放下，尽管父母和哥哥来得整齐，态度又热情，比面对常彬时还热情，一个劲地招呼季予风，倒像他才是久不归家的亲生儿子。

正郁闷间，忽然听见身边的言北道：“言南，跟我去厨房拿点水果。”

言南应了一声，乖乖跟在言北身后进了厨房，刚从架子上拿起一盒草莓，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言北的声音。

“言南，你知道妈妈生你的时候大出血，在ICU住了好几天吗？”

言南拿着草莓的手僵在了半空，半晌才道：“我、我不知道，爸妈没跟我提过……”他垂下头，“是因为这件事，爸妈才一直不喜欢我吗？”

言北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才再次开口道：“你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会开口说话，三岁就会认字，那时爸妈总说虽然生你的时候很辛苦，但有价值。可随着你长大，爸妈愈发发现你只是一个普通孩子，他们对你的期待通通落空，于是开始觉得为了生你而付出的代价都白费了。”

言南将手中草莓放在一旁，双手支撑在流理台上，轻声道：“是这样吗？”

“是这样。我也想过这样是否会对你不公平，爸妈逼你和常彬结婚的时候也想过是否要站在你这边。但我终究先是爸妈的孩子，再是你的哥哥。”

言南的声音仍旧很轻，飘在半空之中，“那你现在对我说这些做什么呢？”

“因为你要组建新的家庭了，和自己喜欢的人，我想你应该有勇气面对旧家庭的残缺。”言北说完，也不看言南脸上表情，顾自打开冰箱取出一盘已经切好的水果，道：“出去吧，爸妈还在外面等我们。”

言南挪动脚步，跟在言北身后走了两步，门口突然出现季予风的身影。他看了看端着果盘的言北，又看了看低头沉默的言南，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却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言北先行反应过来，开口问道：“季少，您怎么来了？”

季予风回答道：“客气了。你是南南的哥哥，叫我予风就行。我看你们拿水果一直没回来，就过来看看。”说罢向言南伸出手，“走吧，南南。”

言南默然看着季予风伸向自己的手，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中秋节那天夜里，季予风向他伸出的手。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就拐了个大弯，曲曲折折走到如今他自己都不认得的地方。再回头，离家已经很远了。

他将手掌覆上季予风的手，此刻终于露出归家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却又是离家的信号。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