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孟秋,乌团云影徘徊多日,终散了开来,露出一线天光。
柳州绕城河清澈透底,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日头近暮色,天云端一线异色,须臾间成五采,上正赤红如丹砂,下有红光动摇承托。?
如此旷怡之美色,实不多觌。
张简慢摇玉骨扇,信步闲游于街头,极细的长穗子垂将朝下,随着小幅度轻轻摆动。
近日张简一行人正为一件事奔忙,可是劳身疲力,散财无数。谓之甚么事体?
却是那日的美艳唱女,一夜承情,事后教她离了府门去。可谁知众人轮肏过后食髓知味,意犹未尽,只遗憾再遇不到丹儿。吴章解等人唉声叹息,张简亦悔得万分,恨不能世上生出后悔药来。
怎就教她离了开?
他行至巷头,有一处新开的青楼倌,观其客流,算不上丰满,门前虽张罗红火,与州中另几处勾栏瓦肆相比,却是略显冷清,高下立判。
朱漆门顶,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兀自仨个字儿。
醉欢苑。
一人自门中走出,与他擦肩而过。张简瞥了眼,面容俊秀,着一袭素衫,面皮儿生分,自没留意。
张简也不知自己为何偏想进去看看,或许他想“醉欢”一回,抑或只是寻个喝酒撒欢的场合。迎着虔婆的热切目光,他抬脚跨入门中。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花瓣鲜活玲珑,花蕊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堪比当年潘玉儿步步金莲之奢靡。
张简着实惊了一惊,不曾想内里别有洞天,此布陈富丽华美程度,与他府中比,竟似五雀六燕一般,相差无几。
见张简锦衣丝履,器宇不凡,虔娘忙堆笑着迎来,道:“公子,可曾来过此楼中?”
张简回道:“却是不曾。”
闻言,虔娘笑意便多起来,她道:“这便是赶了巧,前些日子收得一雌儿,哪堪貌美好颜色,一副好嗓儿,最善唱戏舞曲儿,昨儿个才调教好,将将放来接客,公子可要她侍奉?”
张简实有些恹意,却没表露几分。同是消磨时光,觌觌这艳雌儿又如何。他便道好。
虔婆引他上到二楼,推开房门,但闻沁香,不觌美人。
虔婆於是脸有怒容,口中骂咧:“贼蹄子,又跑去哪处骚浪。”
她满面歉意:“公子,这......”
张简其实并无生气,不是他脾性好,可以说本就无多期待。
虔婆倒讶于张简面无怒色,心中暗自松气。
张简信手一指窗外,道:“我去湖心庭中坐坐,上盏酒水来。”
虔婆应声告退。
——
当庭小院,一女子立于花丛旁,大有迷离、慵懒之象。手持一把长木勺,落至花儿上方,清水随木勺缓缓倾倒,浸润花草。橘红暮光披于她身,仿若天上仙子,身披彩霞,降临凡间,又似人间富丽花,动人心魄。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晚日照红衣,绛皓驳色,如痴如画。
浸润后的丛花红色欲滴,然,再有鲜艳的花,亦艳不过浇花人。
张简才跨几步,觌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
细风裹挟着清幽花香,拂将他鼻翼,心头恍然。
此人形容与丹儿竟是极为相似,莫不是...?
要说这世间因缘际会,从来没谁能算个准儿的。
也是赶了巧,四处寻她不得,却在无意时寻觌了。
虔婆端了茶水来,遇此场景,方欲发作,觌张简失了魂,便两眼一转溜,转而堆笑:“公子,这便是新调教的雌儿,花名牡丹。”
李牡丹闻言回顾,觌到张简此人,眼中泛起讶色,不过她很快作个万福,道:
“张大......”
瞥到虔娘眉头轻蹙,她赶忙改口。
“见过爹。”
虔娘一双眉这才松了开,她转头看向张简,讲道:“公子尽兴。”又对着李牡丹这般说:“一个风月女子,哪儿这么闲懒?教你接客,跑来花园作甚?还不快快补救!侍奉好爹儿们,才是你的本分!”
又回头对着张简,笑意吟吟:“公子,新做的木樨荷花酒、紫角叶儿香酥饼,慢用。”她将食盘置于石台上,告退。
张简方回神,向前踱了两步。
“丹儿?”
“是奴身。”
寻了多日的美人儿兀地现身,张简还有些不真实。
“你怎会在此?”
“前些日子奴本是自外地来投奔亲戚,奈何时过境迁,表叔早已迁搬他处,奴无法儿,幸自幼善歌舞技艺,又无他技傍身,只得投身勾栏肆中供唱,作个卖弄颜色的唱女。如此便是由来,奴全当说与爹听。”
张简了然点头,心中惊喜尽来。
“因着鸨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