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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到落人谷,举目无依,人尽可欺。

十余年前享誉四方的医药大谷,而今荒僻衰败,看门的是条狗,轻易放了我进来。

谷里上下算上看门的丑不拉几的大黄狗,能活蹦乱跳喘气的,仅三口活物——扫地大爷客居于此十来年间,归隐他的画坞,并不过问江湖事;大黄对我百般讨好,摇尾乞怜,对我这个新人物实在是不能再喜欢。我的百般凄惨,全来自最后一个人的刁难。

这一位是落人谷上下八百二十一户,五千六百余人中,仅剩下的活口。

十余年前他出走谷外,还能得一声公子的尊称,除开谷主一门的荫庇——师父说,当年落人谷小公子行走江湖自称一声郎中,天下敢冒头的大夫已是没几个了。

都说医者仁心,可我见过的大夫个个心黑手辣,医术倒是都不错,偏生长了嘴,装了恁多狠毒的话语,能将病人气出个三长两短。当然,无论如何他们也气不到我头上。

我幼时常发热,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热起来,咳嗽、鼻涕、啼哭……不止,不被人抱着抚着背,根本不会止息相关症状,恼人恼到天明也是有的。我对自己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能耐并没多少印象,倒是可以回想起安抚我的人衣袖上的颜色,也能记起来一点总是萦绕周身的郁香。

那些都与师父所穿所戴差不离。可能也就是他无微不至的照料,令我横跨过一步步死生障碍,最后百毒不侵万病不扰,成了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典型。

师父回想时,觉得养了我这么个饭桶简直脸面无光,愧对先师,于是痛心疾首地唉声叹气,连药也不捣了,全丢给了我。

我嬉皮笑脸地接过,还谢他在我幼时对我的诸多照拂。

师父乜我,眼皮底下永远教人分不清喜怒:“我有那么好心?”

是,全天下就师父没安好心。

他根本没心。

他常去勾栏——当年师兄分说师父出到山门外的轶事,我问勾栏是为何物,师兄给了我一个暴扣权当解释——什么娘子公子,都喜欢师父的好皮囊与好施舍,更喜欢他的好手段——我直觉不该问这“好手段”是何,只能一知半解地由着师兄讲下去。

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师父便在那杏花烟雨的江南里赶着诸位小娘子小公子的趟,他出手大方,最招人待见时,是名满江南的一个小娘子为自己赎了身,将卖身契按进他怀里,说要与师父去到天涯海角。

他对散尽家财只为求他一副方子的病秧子们不假辞色,在外却从来都是好言好语,不流露半点大爷脾气。

他便站在人前,将小娘子投来的契约又那么还了回去,只说:谁教玉人心事啊。一张脸没有喜悲,原来对谁都好生言语,却原来对谁都无情无义。

师兄还要说那小娘子,我烦了:说师父的呀,谁管那没干系的人呢。

元锦六年,处处留情的师父终于栽了个跟头。

我掰着指头,说那时候离我出世还要两三个年头呢。

唯有尚存的风物见证了那桩离奇的风月事。

风花雪月,这四字向来是分不开的。

当时师兄说到这一处,敲着扇,摇头笑说:如今哪有花前月下的乐事。

他扇骨一指山门外,引我去瞧:你看,只剩下风雪啦。

三年不曾堆过雪的阑山,竟纷纷扬扬地落起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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