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旭有些烦躁地看了看手表,又望了一眼第六中学空寂的校门,解夏已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出来,虽然他向来比同学走得晚,但因为要坐公交车回家,所以离校一向很准时。他这一周每天都这样偷偷摸摸地来跟着他放学、坐车、回家,解夏的放学时间非常规律,他每天踏出校门的时间误差前后不超过5分钟。
因此,今天的情况有些反常。
和老师或者同学谈话,被绊住了?韩方旭想起少年与人对话时简略木讷的样子,任谁和他说事也不会聊这么久,他根本不太会与人聊天。今天是周五,也许因为要过个周末才再来学校,需要收拾的东西比较多,所以耽搁了?可其他学生并没有延迟放学。他听之前路过的学生跟身边的朋友抱怨教室里的拖把又笨又重,照此推断今天学校里是要打扫卫生的,难道他是因为这个才晚了?但别人照常下课放学了,说明是上学时间内打扫的……
韩方旭又在原地站了五分钟,在这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五分钟里,他的脑海中冒出无数个可能导致解夏晚出校门的原因,却又逐一被他自己推翻。于是,他内心除了烦躁,更涌起了一丝丝不安。他担心他因为某种非自愿的原因而被迫留在了学校。
他从冯森给他的数据里知道了解夏的班级,如果进校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先前他等在一边的时候看到,似乎也有一些接寄宿生的家长在门卫处登记了一下就进去了,进校门并非难事,他只是担心自己贸然进校找到其实没发生什么事情的解夏,会被对方当做跟踪狂——虽然这一周他做的事情和跟踪狂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了。可他依旧尽量在少年周围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踪迹和气息,以期能有那么一天光明正大地接近他而不被他戒备。
就在他微微犹豫的片刻,少年已经和四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一起穿过操场朝校门走来。他的双肩包拿在与他并排走着的一个长刘海男生的手里,其他三个男生分在解夏左右和后面,几乎是簇拥着他,似乎十分亲密。
他没事。韩方旭不禁松了口气,随即往路旁隐了隐行迹。他是和朋友们一起留到这么晚的吧?他这样想着,有些意外少年的社交能力比他预期的要高——他原以为,依着少年有些迟钝木讷又怕生寡言的性格,会让他几乎交不到朋友。如今见到他走来时“左右逢源”的样子,他说不出是为他高兴还是莫名的失落。可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他却观察出少年的异样。
他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两鬓也在夕阳余晖地照射下泛着略带水汽的亮光,白色棉质衬衫上从肩部往下直至腹部都半湿,隐约露出里面属于少年人的身材曲线轮廓,纤瘦又带着某种年轻特有的韧性,浅米色的裤子上也有零星疑似水迹的斑状物——看起来就像穿着衣服,站在打开的淋浴头下淋着水了似的。
韩方旭差一点就克制不住上前用自己的衣服把他围好,他打湿的衬衣几乎是贴在身上,白色含棉的材质平时轻薄透气,此时则薄到简直半透明,清晰地勾勒出他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曲线,偏他并没有在意到这些又或者压根不会联想到这些。虽然因为早就过了放学时间,第六中学的大门外这条马路上没有多少人,但只要有人经过他们身边,总会再落一眼在少年身上。韩方旭一想到一会儿他们会走到那条热闹的小街上,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少年此刻的样子,顿时捏紧了拳头。
“把我的包还给我,我不要和你们去宾馆……”在他们与韩方旭擦身而过的瞬间,少年平板的声音顺着傍晚的微风钻进韩方旭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