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低声说,都有。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不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这样眼巴巴盼着他来,很蠢。
“要你每日都来,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在这里也算是平安的,不好这么劳烦你。”
我冲他笑了笑,“我会跟皇上提的,你今日先回去吧。”
“宁钦,”洛玉寒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你真的觉得在这里平安?”
我用力笑了,只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平安的地方?”
“既然你这样想,”洛玉寒声音泠冽,“那我就要劝云亭他们不要白费辛苦了,实在是不值得。”
他看着我,神情冷漠,我不愿看他这个样子,便低下头,晃着腿去踢地上一块凸起的砖头。
我心悠悠地想,难道盼了一天一夜,盼的是这些么。
大抵我这样的动作落到他眼里散漫至极,洛玉寒一向不形于色的人脸上也起了愠意。
“宁钦,你若真觉得在宫里也很好,不想回去,不妨直说,我们不会怪你,这也并非不能理解的事情。”
我不知他是气话还是真心,只是他这几句话一出口,我心头那些火似乎都被灭了个尽。
“我一直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实在笑不出了,“但我一直以为,至少你懂我是身不由己。”
我没有奢求要他对我如何好,他于我而言,就是遥不可及的明月,但我心里总觉得,他是懂我的。虽然我与他平素来往甚少,可那日他来接我,我们明明是初见,他却知道我不愿拖累王府,那是我从未宣之于口的心结,所以我想,他应该是有一点懂我的。
可听洛玉寒这字字句句,我才知道,又是我自己痴心妄想。
太矫情了,明明我也不是没吃过苦的好命人,怎么就有这么多坏毛病,也吃过不少亏了,却总是改不掉。
洛玉寒看着我,眉头蹙起,“我哪里看不上你?”
我也看向他,见他眸子澄澈清明,有未褪去的怒意,亦有愿闻其详的好奇。
“我入王府之后,我们见面不过数次,还是头一回,你跟我说这么多话。我不是在数落你,我也觉得你这样对我是应当的,我是前朝罪子,又是个见不得人的双儿,这样的人,成为你的妻子,你看不上也不稀奇,但我虽然不堪,”我闭着眼,吸了一口气,低声说,“却也知道廉耻,如果我能决定我的人生,我不会选择这样过。”
我俩皆沉默了,房间里静的针落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从未觉得你不堪。”
许久,洛玉寒淡淡开口。
我微微一愣,眼眶发热。
拿起桌上的粽子糖,吃了一颗,舌尖甜意晕开,嘴里那股子苦涩的药味一下就不见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拿起剩下的粽子糖,低声说,“你看,这糖明明跟粽子一点也不像,却偏要叫粽子糖,是不是很好玩?”
洛玉寒却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你幼时是否去过凉州?”
他这样突然,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的确曾到过凉州,只不过,那不是段好回忆,我便一直压在心底,很少想起。
正是那次出巡,我在途中失去了我的爹爹,失去了这世间唯一疼爱我的人。
我那时太小,还不懂太多,只知道从此再也不能见到爹爹,哭了一宿,第二日便病了,父皇嫌我吵闹,只将我扔给了随行的宫女,宫女们也懒待我,到了凉州,我依旧病着,整日昏昏沉沉,嗓子也坏了,病歪歪的,看着很讨人嫌。
是凉州知府接待的父皇。那几日,我因病着没有一同出门,只待在府里,所以那次出行于我而言,着实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唯一还有点可回味的,是当时认识的一位哥哥。
我因肾病体弱,无法出门,于是只在府里闲玩,都嫌我累赘,没人管我,自然也没有人跟着,偶有一日发现凉州知府家有个小别院,里面设有私塾,不限门户,好些学子,看模样并不比我大很多,我在宫里长大,从未见过那么多与我岁数相当的孩子,觉得他们穿得好玩,排排坐在一起念书,也好玩,于是就老趴在窗后偷偷看,有一回,偷看被抓住了,我胆小怕生,只晓得躲,躲到一处亭子,还是被抓住了,心里又怕,哭得不知天昏地暗,那个抓住我偷看我的人便慌了,不停同我说话,但我当时只知道掉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他还以为我是个小哑巴,便小心替我擦了眼泪,还哄我吃了许多零嘴。
我是给点好果子吃就敢蹬鼻子上脸的,连着好几日,都去私塾找他玩,就躲在那窗户后面,用木棍敲几下窗檐,他就会探出头来,小声说,“小哑巴,你且等一会,我马上来。”
若说这段回忆还有一点可想的,也就只在那个小亭子里了,而且过去这么多年,连那人长什么样,我都早已淡忘了,那次凉州之行令我失去了爹爹,从此成为我心里永远的痛。
但洛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