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上次见秦守晏时,他是一身轻裘白衣,姿容胜雪,立于梨花之下,便如天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今日,秦守晏一身红衣,又满身珠玉,本是非常俗气的行头,但由他穿来,却如芍药般妖冶出尘。
再说他容貌端丽,衣装愈是华贵,竟愈是有一番盛世贵公子的高贵气度。
秦守晏这一白一红两套衣装,既合身份,又合场景,还真应了那句“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纨绔子弟,于穿衣一道倒是颇有研究。
李代嘉心中一动,神色淡然不变,问道:“不知秦二公子有何高见?”心里暗暗期盼,秦守晏能送他一言半语,指点迷津。
秦守晏斜眼瞧李代嘉神色,见六皇子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实际偷偷竖着耳朵听他说话,好像一只色厉内荏的小猫儿,在主人的掌心中奶声奶气,张牙舞爪,哪里像是真龙之子?
不由心感好笑,说道:“照我看来,六殿下容貌娇丽,不过少了些粗犷的男子气概,却也不打紧。你与其穿些大红大紫的衣服,不如穿些浅淡颜色,布料则以轻薄为宜。”
李代嘉微微蹙眉,问道:“轻薄的布料……难道是丝绸么?”
秦守晏道:“非也,非也。这世上还有一种布料,比丝绸更加轻薄。”
李代嘉隐隐感到,秦二又要说什么疯话了!于是横眉冷对道:“天底下还有比你秦二公子更轻薄的东西么?”
秦守晏一对美丽桃花眼顿时露出受伤神情,说道:“六殿下怎能如此讥讽我?我可是认真为你想了一个答案呢,最轻薄的东西——应该是风才对。”
我果然没错怪你!亏我还向你求教……
李代嘉暗暗冷笑,咬牙切齿道:“你在耍我吗?风如何能做成衣料?”
秦守晏认真解释道:“怎么做不得呢?有诗为证:玉体金钗一样娇,背灯初解绣裙腰。你想啊,美人儿脱下绣裙,清风轻拂玉体,岂不就是拿风做衣料了么?”
李代嘉气不打一出来,转过头去,不愿再搭理这轻薄家伙。
秦克阵听了半天,见弟弟越说越离奇,竟然连如此诗词都背了出来,不悦说道:“阿晏,你干什么背这些淫词艳曲?整天放浪形骸的像什么样子?平时在家气爹爹还不算完,如今又惹六殿下生气了。”
李代嘉冷冷道:“大将军此言差矣,我忙得很,可没空听这些疯话。”
秦守晏微微一怔,说道:“啊,原来六殿下很忙么……你比太子还忙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代嘉猛地站起身,高声喊道:烦死了烦死了,我再也、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秦守晏竟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抚掌大笑道:“六殿下,你这话可说得太晚啦!只怕木已成舟,以后你不想见我都不成了呢。”
李代嘉本想转身离开,但一听这话,还是忍不住停下来,狐疑问道:“木已成舟?这是什么意思?”
秦守晏眨了眨桃花眼,眸光与额带珠宝齐齐闪动,别有深意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难道说……
啊,难道说……?
李代嘉心中一乱,再也不愿停留。先和太子妃告罪,便匆匆离开了赏花宴。
百花深处,花枝微颤。
一道身影斜飞而出,悄无声息。
原来是守在暗处的赵搏扬远远跟上了。
回到云月居之后,赵搏扬遣退宫人,关起门来,回头一看,却见李代嘉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小脸煞白,口中不断念叨:
“不好……果然不好……那些人看母后不要我了,便以为我是后党的弃子,便来接近我,拉拢我,连太子妃都帮着他们……但我是母后的儿子啊,血浓于水,我怎么可能跟他们混在一起?真是痴心妄想……”
赵搏扬早就看见,赏花宴上两虎夹击小龙,心中十分担忧,于是默默走上前去,轻轻拉住李代嘉的胳膊。
李代嘉立即转身望向赵搏扬,着急地说道:“你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啊?秦二那么胸有成竹的,一定是暗中做了什么布置。母后不在了,他们要对我做什么呢……难道父皇就对听之任之?将门一家独大,对父皇又有什么好处?我……我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赵搏扬摸了摸李代嘉的头顶,又摇摇头,意思是“不会炸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