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一次遇到我师父，大约是五年前。那时候我十一岁，毛头小子一个，背着衣服篓子往溪水边去，在岸边的矮灌木里看见一只人脚。

自从我爹娘下山进城做买卖，大山上已经许久没有见生人，在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我以为是尸体，用树枝挑着把人翻过来，他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大约是死了。

我有些蛮性——我是知道的，当我正准备摸摸他衣服里看有没有值钱的物件时，我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可惜，还没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把他连拖带拽拉回家，是个成年男人，身材很瘦，但对我来讲依然不太容易，好半天把他搬到床上，脱了他的衣服看，有道伤口从胸下豁到肚子，伤得极深，从后背捅穿出来。

我只有些止血的草药，捣碎了敷上，用布缠一缠。然后我拨开他一头泥浸的黑发，显露出脸来，我想，这是个俊哥哥，可惜不一定能活下来。

这时候他睁开眼睛了，只一条缝，露出漆黑漆黑的眼珠子，很费力似的转过来看了我一眼，又疲惫地阖上。

我赶紧在他耳边说：“我姓白，我叫白洱和，你记住了，是我救了你，你好了以后要付钱的！”

后来的好几年里我一直没发觉当时这句话是多么不自量力。

这个神秘的哥哥看起来病恹恹，每天都半死不活，却硬生生撑了过来。我每天给他打水换药，熬米汤给他喝，他也在慢慢恢复，幸好伤口没有发炎，逐渐不再流血，他开始变得有力气说话。

“小屁孩，你这是什么破地方，床硌得人好痛啊。”

这是我师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当时莫名生出了一股攀比心。我爹娘打我七岁就下山了，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吃得了百般苦，照顾自己过得有滋有味，想不到这人年长于我，却马齿徒增，有娇生惯养的坏毛病。

“呵呵，你不行，我就是睡在地上，都不会感觉硌！”

后来我为我这句话付出了整整五年打地铺的代价。

他一天天精神起来了，他对我说，自己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只是被坏人陷害，身体被重创，只能在我这里休养几年。当然，他现在拿不出钱也干不了活，但他可以做我的师父，教我本领。

我压根不信。

他突然手腕一甩，一道银光从他袖口擦着我的侧脸飞出去，屋外一只蟋蟀应声而落，我去查看，发现一根针直直从它脑瓜顶贯穿到尾巴尖。

“师父！”我大喊一声，拜在他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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